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由於《宋史》與地方誌中都沒有為他立傳,因此有關
吳文英家世生平不詳,只能從他的詞作與其他零星記載中得知一二。據後人推測,
吳文英本姓翁,與翁逢龍、
翁元龍為親兄弟,可能是過繼給
吳氏而改姓吳。
吳文英年輕時喜工文詞,卻無意於科舉。 關於
吳文英的生卒年,夏承燾在《吳夢窗系年》中推斷生於1200 年,卒於1260 年,一般文學史多從此說。陳邦炎在《吳夢窗生卒年管見》中推定生於1212 年,卒於1272 年到1276 年之間(載《文學遺產》1983年第1 期)。另外
張風子、楊鐵夫、劉毓崧諸人亦有不同推測,皆難成定論。 他樂以詞人和江湖遊士的身份與人結交,交遊很廣。從其著作《夢窗詞》中考察,與他有詞作贈酬關係的就有60 多人,包括有文人、政客、普通市民與手工業者等各階層的人物。他與
施樞、方萬里、
馮去非、沈義父等皆為筆緣之友,晚年又與
周密結成忘年交。他還結交一些顯貴,充當他們的幕僚。理宗紹定年間,他遊幕於蘇州轉運使署,為提舉常平倉司的門客,長達十年之久。淳祐年間,他來到臨安,出入於兩浙轉運使判官
尹煥、史彌遠孫子史宅之、參知政事
吳潛及後為右丞相的賈似道等人門下,賦詞唱和,過從甚密。晚年在紹興,又旅食於宋度宗之生父榮王趙與芮府中。①在這些權貴中,他與
吳潛的交誼較深。
吳潛字毅夫,號履齋,歷官兵部尚書、浙東安撫使等職。淳祐十一年(1251)與開慶元年(1259)曾兩度入相。後為賈似道誣陷,被劾貶謫,卒於謫所。他與
吳文英之兄翁逢龍為同年進士,由於這層關係,他與他們三兄弟皆有交誼,與
吳文英尤多唱和之作。
吳潛的品格,他對國事的忠悃,對
吳文英有很大影響。
吳潛任參知政事時,
吳文英為其幕僚。
吳潛的被貶被害,使
吳文英極為痛心。懾於賈似道的淫威,不敢公開悼念,乃以“過先賢堂”為名,寫下《西平樂慢》一首,以慨嘆之聲,發傷感之情,以寄哀思。 至於
吳文英與賈似道的交往,是最為後人非議的。賈似道被列入《宋史·奸臣傳》,而
吳文英曾與他有較深關係。現存《夢窗詞》中,有四首是贈賈似道的。圍繞這四首詞,人們對
吳文英的品格與操行發生了爭議。一種意見認為,
吳氏四詞均作於淳祐六年(1246)至十年間,是賈似道制置京湖,未肆驕橫之時,此後直至
吳文英去世,未見有投贈之作,這是因為他見賈似道專擅之跡已彰,又誣陷排擠了
吳潛,故與之疏遠乃至絕交。因此,這四詞與
吳文英投獻其他權貴的詞作一樣,是酬酢之作,
無可非議。另一種意見認為,四詞中的《金盞子·賦秋壑西湖小築》是在賈似道入朝以後所作,其時
吳潛已為賈氏所害,而
吳文英仍與賈有往來,作詞吹捧他,其人品性可知。當然,也有人認為,即便這首《金盞子》是作於賈似道入朝之初,但也只不過是從表面歌頌賈似道的名位聲望以及他粉飾著的苟安的昇平而已,其中沒有諂佞幹求的言語,所以
吳文英與賈似道的交往,只是一種酬應關係。以詞章出入侯門,本是當時的風氣,
吳文英既為詞人,以詞作結交權貴,並以此為生,在宋代並非獨一無二的。況且他並不以此希求仕祿,更不肯趨附鑽營,雖出入於侯門,仍然潦倒終身,無法逃遁“困躓以死”的結局,故仍不失為一個狷介自好之士。① 協律、求雅“夢窗詞” 總觀
吳文英的一生,沒有任何重大的政治活動可言,遊歷範圍也大致侷限於江、浙兩地,他之所以在南宋馳聲傳名,主要是由於他那些哀豔動人的詞篇。
吳文英的《夢窗詞》存詞三百餘首,在南宋詞人中僅次於
辛棄疾。其內容除部分酬酢之作外,有不少是抒發“綿綿長恨”的戀情詞,其中著名的長篇《鶯啼序》,極言相思之苦,所表達的低迴纏綿、生死不忘之情催人淚下,其藝術感染力遠非那些描寫幽會歡情的豔詞可比。在措詞、用典、結構上無不刻意求工,因而在古今長調中享有極高聲譽,廣為後人傳誦。 ①夏承燾:《吳夢窗系年》 ① 夏承燾:《夢窗晚年與賈似道絕交辨》,載《唐宋詞人年譜》。 戀情詞以外,《夢窗詞》中還有不少哀時傷世的作品。
吳文英生活的時代,元已代金而起,南宋政權已岌岌可危。面對風雨飄搖的時局,
吳文英既不能奮起吶喊,只能透過寫景詠物,傷今感昔,表達對國事的憂思。在他的詞中,或傷戚宋室的衰微,或隱喻南宋君臣的偷安,或描寫山河的凋敝荒涼,或痛悼被迫害的忠臣良將。同時,又夾雜著對人世滄桑的感嘆,把家國之感與身世之痛融為一體,其沉鬱哀傷之情隨處可見。當然,較之於
陸游、
辛棄疾等人的愛國詩詞,
吳文英的憂懷國事之作顯得蒼白、消極。在詞的創作上,
吳文英主要師承
周邦彥,重視格律,重視聲情,講究修辭,善於用典。沈義父曾把他的詞法概括為四點:一是協律;二是求雅;三是琢字煉文,含蓄不露;四是力求柔婉,反對狂放。這一藝術風格決定了“夢窗詞”難以反映重大主題,而多濃豔芬菲的詞境,這也是南宋婉約詞派的共同特點。但在表現手法上,“夢窗詞”具有打破傳統的層次結構方式、轉換自由、跳躍性強、現實與想象雜糅的特點。對於“夢窗詞”這種獨特的藝術風格,歷來評價不一。褒美者說“求詞於吾宋者,前有清真,後有夢窗”“以空靈奇幻之筆,運沉博絕麗之才”。“夢窗之妙,在超逸中見沉鬱”。貶之者則曰“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夢窗詞”雖然有雕琢太過、詞意晦澀以及格調不高的缺點,但它以獨特的藝術風格為南宋婉約詞的發展作出了一定的貢獻,這一點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