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詞是詞裡一個大家族。晚唐五代至北宋詞,多敘男女離別。從古以來,“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
江淹《別賦》 )。纏綿悱惻之情,哀怨悽惋之音,往往籠罩全篇。
辛棄疾的送別詞,卻多立意不俗,又總是超出常境,這首《鷓鴣天》可作代表。
一接卻正話反說:“功名餘事且加餐”。“功名”,指官爵。
張華《答何劭》詩:“自予及有識,志不在功名”。視功名為“餘事”,或者說“志不在功名”,在封建社會真如鳳毛麟角。
前結“浮天”二句,以景映情,烘托點染。先寫江中之水: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後寫空中之雲:烏雲挾帶著雨水,把重重的高山埯埋了一半。正是“情以景幽,單情則露;景以情妍,獨景則滯”(沈雄《古今詞話·詞品》卷下引宋徵壁語)。而“言情之詞,必藉景色映託,乃具深宛流美之致”(吳衡照《蓮子居詞話》卷二)。這樣,把行色的淒涼況味,推上一個高層次。“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蘊含了作者離別時的淒涼傷感之情以及壯志難酬的激憤之情。作者借景抒情,先寫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後寫空中之雲,烏雲挾帶著雨水,把重重的高山埯埋了一半,而情感蘊含其中,真是含蓄不露,富有餘韻。
後結仍扣緊送人題意:“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江頭風高浪急,十分險惡,但哪有人間行路難呢?
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七十引《樂府解題》曰:“《行路難》,備言世路艱難及離別悲傷之意,多以‘君不見’為首。”今不存。南朝宋
鮑照有《擬行路難》十八首(一作十九首),多述個人不為世用,或針砭社會現實。這兩句託意深刻,正應
辛棄疾的身世遭遇幷包容如今帶湖閒居種種生活的體驗在內。一首五十六個字的《送人》小詞,寫得這樣內蘊豐富,寄情高遠,絕少“黯然銷魂”情緒,“英雄感愴,有在長情之外”(
劉辰翁《辛稼軒詞序》),由此詞正可悟出。下闕表達了這樣兩層新意:一是古往今來使人憤恨的事情千件萬般,不止是隻有生離死別,還有國家大事;二是作者以江頭風波險惡突顯人間行路之難,世事之險。